我和白苏面面相觑。
眼前这份申请书仿佛重逾千斤，压在我们的头顶。
它代表了在白苏的《神书》上架真正能平稳盈利之前我们少了一个大包袱，借叔叔的钱能多少还一点，以后我们两个小孩子的生活负担也会轻一点。
何乐而不为？
但不能为之。
绝对，不能为之。
白苏看着我摇了摇头，他抓起老齐递过来的笔，重新插回笔筒里，然后站起身来，在我印象里，他从未这么严肃过。
“校长，”他用了敬称，“您不用这样。”
“不，小苏，你……”老齐摇摇头，“我知道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们两个小孩子生活太难了，我给不了你们省实验给的条件……所以，从一个老朋友的角度上来说，我劝苏苏去省实验。”
白苏脸色瞬间暗淡了。
我有些担心再次被提起来这种事情的他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于是准备开口打断他们两个的对话。
但是白苏看了我一眼。
我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感情，于是不再准备开口。
那是一如曾经的我的坚定执着和少年人特有的……傲骨。
他面色平静下来，但还是摇了摇头。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校长，但是您也不需要为我们考虑那么多东西——我们的想法，是就在这里上学。”
“你这臭脾气啊……”老齐叹了口气，“可是你有考虑过你妹妹的想法吗？”
于是白苏将目光转向我。
那目光中带着隐隐的祈求，希望。
我懂他意思的。
从来都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懂彼此的意思呢？
莫名的有些想笑，虽然笑不出来。
我站起来，在白苏紧张的目光老齐复杂的表情中拿起了那份申请书，然后把它重新放回那叠文件里。
物归原处。
然后脸上微笑起来:“校长，您问我哥哥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那么，您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呢？”
我从未想过选择任何一个一种以外的高中上学，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学校而已。
它承载了我上辈子所有的青春回忆，那些或苦涩或甘甜的记忆埋葬在这里的每一处角落，等待着我的发现。
人或许都是恋旧的，我当然也不例外。
这个地方容纳了我最美好的时光，容纳了我的初恋和那个同桌的她。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再遇到那个有着熟悉安静笑容的女孩了……
但，见证了我们一路走来的老学校还在，它是永远都不会消逝在时光长河中的。
我的那份感情……也会是这样。
我看看老齐。
他的表情更加复杂起来。
“我不想要去什么省实验，在这里就好，校长，赶紧给我们办手续吧……不然，我们两个以后可能只会叫你校长了。”
没错，只称呼“校长”这个简单的没有任何感情意味的头衔。
老齐的表情像吃了黄连一样。
但又莫名的有些开心的样子。
他从那叠文件里抽出另外几张，递到我们面前，抽出笔推到我们面前，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然后调皮地朝我们眨了眨眼。
我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在白苏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我伸手抓起那几张文件，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一共有三份，第一份是关于我免学费入学的说明，一份是关于今年新增的奖学金的说明，还有一份是关于使用我肖像权的授权合同。
妈耶！被套路了！
我在心里骂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条老狐狸怕是已经快要成精了！
但是心里莫名又泛起一丝暖意。
白苏终于反应过来，他抓住我递过去的三份文件，粗略地一看，立刻换上“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包，对着老齐嚷嚷开了:“老齐！你不厚道啊！居然还这么坑我和苏苏！免除学费和奖学金……还有授权费，你怎么不早说？”
老齐耸耸肩:“你又没问。”
诶？
诶诶？
诶诶诶？
怪我们咯？妈耶！
在我和白苏想要杀人的目光中，老齐游刃有余地继续浪，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挑了挑眉:
“喏，别忘了签了那一份肖像权的使用合同——对你们有好处的。”
肖像权？
我这才想起来貌似那几张文件里的确是有一张关于我的什么肖像使用授权合同的。
老齐用指节敲敲桌面，有些得意:
“上头今年可真是打算把我们一中建设成全国都有名的顶尖高中，资金设备什么的都已经在暑假投入使用了，各种设施也都搞的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朝白苏眨眨眼:
“小苏，估计等你再晚两年回来看看的时候，你就认不出你的老学校咯！”
说着，他又一个人笑开了。
我皱了皱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我拍了拍白苏的手，叫醒他，点点头示意他上去签名——我今年才15岁，是没有办法签这种合同的，也不知道老爸的律师朋友用了什么办法，把原来绝对没有办法成为我法律上的监护人的白苏弄成了我的监护人。
所以直接让我这个监护人哥哥代签了就行了。
但是傻蛋完全没有听话。
他皱着眉摆了摆手，说:“别闹，我还没看懂呢，等我看完了再说。”
嗯？
这个小屁孩居然又不听话了！
我手臂轻轻从椅子上垂下去，从白苏背后绕过去来到他的腰间，伸手，掐住一块肉，使劲，原地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回旋！
白苏身体一僵。
我看着他的脸色从红到白再到青最后恢复红润，几乎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苏扭过头用极其哀怨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
他颤颤巍巍地从桌子上拿起笔，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还没成年呢傻瓜！”我提醒说，“后面再签上你的名字！”
白苏全身都抖了一下，然后依言签上了名字。
签好了，我把文件在桌面磕磕整齐，然后拿起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你那边还有一份吧老齐？”
“嗯，有的……”老齐答应道。
可他的眼神突然有点不对劲了，那是充斥了好奇心的类似于幼童的光芒。
我心里一惊，随即冷汗直流——忘了忘了，刚刚的动作有点太超乎这个年纪小女孩应该有的知识量和人生经历了。
我正准备说些什么，但是老齐却突然阖上了眼皮，送客了:
“那么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先走吧，只要下午五点以前回来向你们班主任报道就行了，分班表你们也应该知道在哪里贴着……我这个老头子精力已经不太行了。”
他挥了挥手:“苏苏，好好享受你的高中生活吧！”
我怀疑他看出了什么，但是只能装作乖巧的样子，跟在白苏后面打招呼离开了。
留下那个老人在校长室里，挥着手，眼中波光不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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